半拉山 

文／清明 

 

另一半，一片树叶

被秋天刮走

也许，早已长成远方的一座山

 

剩下另一半，守着传说

不肯挪动一步

故事中，流出的海鲁罕河

擦拭半拉山仰望的脸

 

细细的草地蛇

像蒙古面条

攀岩垂落

怎么也填不满鹰嘴

 

打马鬃 

 

山口的风屏住呼吸

倾听马蹄擂鼓寂静荒原

骑手，套马杆，生个子马

较劲洪荒之力

 

德高望重的长者

唱起千年礼祀庄重的祝词

在骏马的额头点缀月亮和太阳

奶油和黄油

神奇的阴阳乾坤

 

把第一剪马鬃

供奉给草原的保护神“吉雅其”

横空扬起蓝色的哈达

开启草原的盛宴

 

三月 

 

三月，摊开的羊皮

残留的雪，如脂

褶皱里，藏着暗红

掠过疼痛

 

往事的手，熟制陈旧

坚硬的羊皮，在阳光想

柔韧起来

 

喝完滚烫的奶茶

乌珠穆沁，就像涌出圈的羊群

毛色一新

 

大悲舞 

 

草原是一面紧绷的牛皮鼓

你用铁矛擂响一场呼啸之乐

滚动在欧亚大陆的铁马战车

催赶着青青草料和泣血英豪

东归英雄在一路的残骨中踏寻回乡的路

你被一箭射中的摇摆在长长的悲哀里黯然神伤

 

哀嚎的群驼踏平一坯坟塚

你的神灵

又安睡在广袤蓝色高原的哪一方水草地

再大的舞台总会谢幕

洋洋洒洒的历史不会寂寞

退场的锣鼓唢呐依然会喧嚣出一个大世界

谁能看见寰宇中舞蹈的灵魂

哀歌后面跟着凯歌

 

牧羊犬 

 

它食肉

每天都圈着羊群

啃剩下的骨头

已经是得到恩赐了

尖利的犬齿

会笑

在尾巴打出的节拍里

 

拉水的木桶 

 

马棒上的铜箍，敲击

刀锋般撅起的

牛屁股

 

吐鲁嘎上烧开的奶茶

是那条流动的河

 

老牛，木桶，勒勒车

抱着一条道，来来回回碾压

 

如果木桶里装的不是水

而是，酒

 

遍地的金银花，是酒杯

谁，最疯狂

 

遥远 

 

一万里

太远

再滂沱的泪

也会流成涓涓小溪

 

风干牛肉 

 

阴凉与风

被贩卖

带骨的130元一斤

不带骨的180元一斤

哪个是阴凉的价格

哪个是风的价格

缓重的牛哞儿

走在岭上

草原的一切

都被明码标价

 

又是清明 

 

不如持一把壶

往酒杯里

斟满

酒和村庄

 

大 寒 

 

大寒 是一颗狼牙最

尖锐的部分

月光一碰

碎了

 

牧马的汉子 还没有

回来

一颗心 等着寒风

把蒙古包的门 从外

面向里推开

 

一个越陷越深的冬天

在套马杆上

拖拽着

 

一根烟头 在黑暗中一闪

大地忽地

哆嗦了一下